“你在做什么?”将军涩声问着,他感觉好似有一双手扼住他的咽喉,让他忍不住将心肝一起吐出来。
城主转过身,那张与将军八分像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地上的风灯燃烧着,火焰将将军和城主隔开。火焰两边,就仿佛是两个世界。
“你是谁?”将军走近,直到火焰要燃烧到他甲胄的下襟。
“看看这张脸,我是你的兄弟啊。雪鹰,连我都不认识了吗?”男人微笑着说。
“胡说!”雪鹰怒不可遏,他抬起手中的剑对着城主,“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男人丢掉手中吃掉大半的婴儿,保养的十分细嫩的手掌在身上擦净。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诡异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哦?为什么?”男人问道,与雪鹰同出一辙的好看的眉毛挑了挑,“你看上去相当肯定。”
“因为眼睛!”雪鹰说道,“皮相会骗人,但眼睛是骗不了人。你的眼连通你的心,我看不到我的兄弟,从你的眼中……”
男人好奇道:“从我的眼中怎么?你看到了什么?”
“血红的妖魔。”
男人大笑起来,“哈哈哈,厉害,传说大将军雪鹰有能看透人心的双眼,我在之前还不相信,不过今日我信了。”
男人的笑声慢慢的降低,仿佛被拆穿的不是他。
妇人、婴儿、血迹和火,还有这个大笑的男人。
雪鹰胸腔中快将他点燃的焦灼终于爆发,“你将为此付出代价。”
他大吼一声,手中的宝剑劈出,含着巨大力量的宝剑夹杂着呜呜的风声斩向男人的脖颈。
男人躲过雪鹰的剑,“怎么?连自己的兄弟都要砍吗?”
雪鹰没有说话,只是一剑接着一剑。他咬紧的牙齿渗出丝丝鲜血,一双眼火烧般盯着男人。
男人终于出手了,他侧身躲过雪鹰的剑。他的手像是绳子一般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儿,刺向雪鹰的后颈。
但雪鹰背后像是长了眼,铛的一声,剑锋挡住男人的手掌。男人吃惊:“好敏锐的反应。”
“我会砍下你的脑袋慰藉我的家人。”
雪鹰是尸山血海中的雪鹰,男人是来历神秘的妖魔。
雪鹰是人,可他的剑法却不像在人间。他的剑法在尸山血海中练就,这是从尸骸中爬出的剑法,每一剑都刺向人的要害。
即便是这样的剑法,男人也从容自如的闪躲着。甚至,他有时间看看窗外的月亮。
“时辰快到了。”他喃喃一声。
“什么?”雪鹰疑惑道。
男人并没有解释,他挡开雪鹰的剑。
“本来还想陪你玩玩儿,可惜时辰不多了。”
听到这句话,雪鹰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下一刻,男人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大刀,血红色的大刀,刀身翻滚着气泡,就像是沸腾的血液。
男人的刀很大,但在他手中却很轻灵。
男人的速度更快了。如同吹过树林的风,你还未察觉时,它就已经远离。
不多时,雪鹰的身上便添了许多伤痕。伤痕潺潺流出鲜血,顺着雪鹰的身体向下淌,在地上凝结成一弯浅坑。
“不要再反抗了,放弃吧。即便你是问镜宗的弟子,你也绝不是我的对手。我们相差的太远了。”男人的声音飘飘荡荡的传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问镜宗的弟子?”雪鹰吃惊的问道,这个秘密他从未告诉过其他人,除了城主。
“记得我说过吗?我是城主,或者说,我拥有城主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他的记忆。很快,我也将拥有你的一切。”
雪鹰大怒,他终于想起曾在问镜宗学艺时听到的异闻。这天下间有无数的邪修,拥有种种诡异的手段。
“你是邪修!”雪鹰怒骂道,“你们这些怪物。”
雪鹰脑中回忆起城主的种种,禁不住怒发冲冠。
“怪物?是,我是怪物!可即便我是怪物,也是你们逼的。”男人听到怪物,情绪激动大吼。他神色癫狂,像是陷入某种回忆。
就在这时,雪鹰的剑骤然划破他的咽喉。
“放弃吧,现在的你是杀不了我的。”男人渐渐平静下来,他说着,仿若在陈述某种既定的事实。
他喉咙被破开一个窟窿,但伤口却没有半分血液流出来。带着黑亮颜色的血液,暗沉的在伤口上滚动着,像是某种粘稠的胶质。
这伤口十分骇人,但是却在飞快的愈合。已经愈合的肌肤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仿佛雪鹰的剑切开的是水面。
雪鹰又刺出几剑,将男人的身体斩成无数的小块。
“该放弃了吧,用剑杀不了我的。”男人冷眼看着雪鹰劈砍自己的身体,最后只剩下一颗头颅。
“用剑杀不了你?那么这个呢?”
男人顺着雪鹰的话看去,银色如同月华的光芒照进他的眼中。不知何时,雪鹰的左手已经结出法印,周遭数丈方圆的气流急速涌动。
“印法?”男人脸上终于变了颜色,他惊恐大叫。
但雪鹰手中的法印却骤然落下,一面巨大的镜面从他手中飞出,陡然射出光芒,照在散落的尸块上。
就像是冬雪遇到初阳,尸块快速融化。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后,尸块全部融化。
光芒消失,地上男人的尸块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汪血液。
雪鹰看着那摊血沉默片刻,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雪鹰说完,痛苦的看着还悬在半空的女人的尸身,还有地上那具小小的尸体。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他要去找人收敛尸体。
但雪鹰没有注意到,在平整的地面上,那摊血液就这么浮在地毯上。既没有融进地摊,也没有四散开来,就这么平整的摊在地上,跟着雪鹰向门外走去。
就在雪鹰快要走出房门的一刻,那摊血液终于跟上雪鹰的步伐,猛地从地上人立起来。
雪鹰察觉到不对,他转过身。眼前是一张巨口,由血液化成的巨口。他抽出剑身一劈,却像是切开水面。
下一刻,血液猛地将他包紧。顺着他的七窍和身上的伤口不住的钻入他的身体之内。
月光照射下,一团人形的胶质不断的扭动着。
血液终于完全钻进雪鹰体内,而此时,雪鹰脸上却带着笑。
诡异的笑。
“问镜宗的弟子果然不凡,如果让你多来几次,或许今日死的是我。”
男人抽出剑,原地舞起来。开始,剑法显得有些生涩,但是渐渐的越来越圆润。到了最后,剑法就像是雪鹰亲自施展。
月光照亮一切,也照亮男人安静的脸。
在地上,影子却在笑。脸上露出的空洞,像是某种变形的口。
男人收起剑,从腰间掏出一枚虎符,又收好。走出城主府,径直向着大将军府去了。
……
青山。
大殿之中,群魔乱舞。群魔之中,卓飞扬与长空坐在一张小几前。
两人身前摆着珍馐美酒,可两人却无人取用。长空皱着眉头,不时抬头看看周围的群魔,接着眉头皱的更加紧。
“师兄,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些魔头会不会出尔反尔?”长空心中始终不相信魔修,若不是卓飞扬的叮嘱,他此时早就拔出剑将这些魔头杀个干净,即便最后死的是他,他也不在乎。
卓飞扬神色安定,闭目盘坐。从容自若的模样不像是在魔窟,而是在某处花园,身边伴着美妙的女子,耳中听着女子的奏琴。
“放心,母亲早已说过,百厌可以相信。”
“可是,……”长空还要说些什么。
此时,大殿之中却走来一行人,正是蛇瞳等人。
百厌卧在座位上,蛇瞳等人还未走到百厌面前,便下跪行礼。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蛇瞳抬起头,他此时形容没有之前的饱满。但他还是立即回答道:“尊主,黑山已经答应我们的要求。”
百厌收敛懒散的面容,坐起身来,“没说其他?”
蛇瞳想了想,“没有。”
百厌笑道:“好好好,你们干的好。下去吧,去领两颗五生丹。”
蛇瞳等人一脸喜色,领命退下。百厌又挥退群魔,殿中只剩下百厌、卓非扬与长空。
卓飞扬见群魔离开,立马上前一步道:“恭喜尊主一统西陲。”
“不过一个黑山,即便拿下,也离一统西陲差得远。”百厌虽然这样说,脸上的笑却掩饰不住。
长空上前一步问道:“不知尊主何时发兵?”
百厌道:“等到黑山乱起之日,就是我夺取黑山之时。”
……
黑山偏殿,七夜端坐在床上。
他身上有一层微微的光芒,这是催动魔经的征兆。
这些时日,他脑中不断浮现记忆。属于另一个七夜的记忆,而到了今日,他终于确信另一个七夜已经消失。
随着这些记忆的不断出现,修炼之法也出现在七夜脑中。但关于符箓的记忆,却始终没有。那些记忆就像是前七夜已经丢失。
七夜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微微一叹。
《九五魔经》这便是出现在他脑中的魔经。九五,常代表至尊。这魔经取名九五,实际上确实至尊魔经。
这魔经不愧至尊之名,寻常功法,修炼到炼髓巅峰,不过万斤力量。可这至尊魔经之下,却生生翻了五倍,仅是这一点,便让这魔经不负第一流之名。再加上其修炼之后有种种神妙手段,已让它珍贵异常。
七夜却心情沉重,盖因这功法只有道化胎的部分。在这之后的部分,前七夜记忆之中却没有。
七夜当然不信,也曾仔细搜寻多次,但确实没有。
有了前七夜的记忆,七夜当然知道功法最好是从一而终。若是中途改变修炼功法,就仿若生生在道基上斩上一刀。
可前七夜已经修炼这魔经,并且练到炼髓巅峰的境界,想要修炼其他功法,除非废除修为。可此时身处黑山,波澜诡谲,七夜怎会废除修为?
现如今唯有先练下去,至于废除修为,改修其他,唯有离开黑山再说。不过,现如今七夜为这天下所觊觎,若是废除修为……
叩叩叩!
就在七夜沉思间,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是谁?”
“是我!”清冷的声音传进屋中。
是蝴蝶?
七夜皱起眉头,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