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一行人来到青城山脚下,这里有一座小城,名唤走叶城。因天色已晚,便在城东如归客栈歇了。吃罢晚饭,白起落回房,蓦见,一缕香气幽幽透进窗来,窗外黑影一闪,便跃窗跟了出去。只见一个蒙面人在前急奔,落于一角飞檐,挥手掷出一物来。这人力道奇劲,破空声如雷鸣。白起落不敢硬接,卸除力道后夹在手中一观,原来是一封信笺。蒙面人已不见了踪迹。
他回到客栈启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灭青城山者古枫,现在阁下队中,望阁下好自为之,无名署”。白起落身上一阵虚汗,密集一班弟子,悄声嘱咐道,“古枫大有嫌疑”。众弟子均纳罕。有人说,这一路行来,古枫似并不似那样人。白起落冷冷地道,“人不可貌相”。
白起落嘱咐众人不要轻举妄动,先观察两三天,再作道理。忽有弟子来报,古枫不在房内。众人便分头去寻。话分两头,话说古枫正准备歇息,忽闻一阵香气透窗而入,便有了警觉,跟随那人飞檐走壁,展眼便出了西门城堞,到了西郊,便失了那人踪影。
忽听得依约传来筝韵,幽幽清清,只是嘈杂着许多人声,劝酒声,碰杯声,猜令划拳声。此时天交二更,古枫心觉可疑,便寻声找来,原来是一家庄院,竹篱稀疏,院里摆着十来张桌子,坐满了少年公子猜拳行令。那中央桌上坐着一个妇人,正款按银筝。时而众少年挟杯水酒,来妇人面前,央她饮了,瞧那姿态,皆是些贪花好色之徒。只是那少妇似乎浑然不觉,略微有意应承,任其将手儿在她脸蛋上,足上,腰上划摸。
古枫再走近,不觉怔在那里,心里一阵抽痛,那女子不是别个,正是青璃。良久良久,夜露侵袜,他依然停驻在那里,仿佛钉在了地下。终于,挪动步伐,走进了庄篱。青璃微抬起头来,娇叱道,“哪来的野男人,进来何不通报一声,给我撵出去”。众男人一声呐喊,齐来推古枫,将他直挤出篱门外。众人一去,古枫便又进去,众人又撵。如此两次三番。青璃终于喝道,“随他好了”。
古枫站在她身边,看着这群寻花问柳之辈贪占她的便宜,不禁心中绿火丛生。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发觉根本忘不了她。如果谁断言将生命中的某个重要的人忘掉的话,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少年们央着酒水,道是吃了他的怎不吃我的,莫不是偏心不成。青璃无可拒绝,一杯一杯下肚
古枫终于忍耐不住,抢过酒杯,一灌下肚。青璃醉意朦胧地望着他,“我不要挡酒的男人”。说着,便又顺手接过一杯,刚要送到唇边,古枫又夺了过去,一饮而尽。如此三十多杯下肚,古枫已是手足酸软,再也不胜酒力。众人见时机成熟,一合计,便过来揪打古枫,将他拖翻在地,拳**加,直到青璃叱了一声,“你们都给我住手”,才都住了手足。
青璃郁郁不欢道,“姑娘今日累了,请你们明日再来吧”。众人都是花中高手,自然会意,便俱告辞了出来。转眼一个热闹哄哄的庄院顿时便冷清了下来。青璃微拢拢肩,望着草地上酒意朦朦的他,道一声“冤家”,便唤庄丁抬了进去。
第二日清晨,古枫醒来时,见身边睡着一个女子,赫然便是青璃。他慌乱跨下床着衣,却怎也寻不着衣衫。青璃醒来,笑道,“睡好了麽”。古枫脸上发烧,道,“璃儿,昨晚”,青璃笑道,“昨晚我们睡在一起,难道不好麽”。古枫怔了怔,道,“难道你不知我们不能在一起吗”。青璃赤裸着身子起来,气道,“为何不能”。
古枫连退两步。
青璃紧逼上前,“难道你怕我不成”。
古枫只觉一阵香气荡胸,浑身酥软,虽然低着头,她的一双耸乳却峭陡在眼前,更是浑身臊热。道,“我的衣服”青璃气恼道,“你明明喜欢我的,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师傅的一句话就那么重要吗”。古枫默然。
青璃气恼地坐回床上,手一挥,幻出他的衣衫,摆在床上。古枫忙拿起穿了,便欲奔出。青璃哭叫道,“枫”,他顿了顿,便闯出了门,一路狂奔
古枫回到如归客栈,刚打开房门,两把明晃晃的长剑便架上了他的脖子。白起落冷冷地道,“昨晚你去了哪里”?古枫道,西郊城外。白起落道,“见了什么人,难道是同伙麽”?古枫莫名其妙,刚要摘下剑,没想到两个小丐喝道,“少动”。
古枫诧异道,“不知发生了何事。白兄为何如此相待”。白起落道,“目前此事尚有疑窦。且看”。说着,他抖出那封书信,“昨晚有人报信,道是灭青城山恶人便是你古枫。你有何话说”。古枫朗声笑道,“你看我像麽”。白起落细看他神情,果然不像撒谎,挥手让左右撤了剑,沉郁道,“此事甚是蹊跷”。
古枫因不见了青磐石,小白,道,“他们呢”。白起落道,“我只道此事是你所为,便捉了他二人带回湖北总坨去了”。古枫大是烦躁,“那人发信于你,将我引到西郊,不知意欲何为”。白起落道,“莫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想让我们内部先起冲突,然后才好下手”。古枫道,“可是,他们有何理由冲我们来呢,我们才踏上青城地带”。白起落道,“看来此事得从长计议,那人想必此夜还来,不知又要耍些何种手段,咱们且静观其变”。白起落因分派丐帮弟子白日打听青城派诸事宜,古枫便回房歇息。
夜里,那黑衣蒙面人果然又掠窗而过,古枫循着香气又至那竹篱庄院。依旧是一大群男人围着青璃,讨些便宜。他心下寻思,为何这身影一到此地便蓦然消失,难不成是她,他大步走至青璃身边,果然香气完全符合,他一把拽起她的手,却怔在那里,因为完全感觉不出青璃的气息有丝微紊乱和激荡,这说明她刚才一直在这里,否则便不是这样。
青璃痛得额上沁出汗珠来,娇叱道,“臭男人,你不能轻点麽”。众人哄堂大笑。古枫这才感觉到自已的失态,放下她的手来。青璃媚媚地道,“你们问问,这位公子又来找我做什么呀”。众人便问向古枫,“姑娘问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古枫道,“刚才有一个蒙面人到这里就消失了”。青璃道,“这里哪来什么蒙面人呀,你们问问他吗”。众人又问,古枫无言以对。青璃又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到这里来呢”?众人传声,古枫道,“我听说罗浮派齐聚青城山”青璃抬起头来,纤指拂过他的颈脸,“你是担心我吗”。古枫脸上微红,并不答一言。
青璃拂袖而去,又混着众人喝起酒来,一杯接一杯。
古枫又欲接过酒来,被她挡住,“你为什么还不走”。古枫默然以对。
青璃深深瞅了他一眼,又举杯,这一口喝得更猛。
古枫背过身去,真的迈动了脚步。她从身后奔过来,抄腰抱住,“不要走”。良久,她伏在古枫背上,将脸贴在上面,像睡熟了一样,或许想再熟悉熟悉这梦的温度。古枫道,“我该走了”。她一怔,慢慢地苏醒过来,任他消融在夜幕中,泪水悄悄划落。
返回客栈的路上,古枫蓦然想起上次离开青璃时,她尚隆着肚子,不知那孩子,也无心细想,当抵达客栈时,眼前的一切让他震惊了。三十多号丐帮弟子均已死于非命,独不见了白起落。古枫深感大事不妙,连夜北上,前往湖北。
路上,见许多丐帮弟子齐向湖北集结。他也不知甚么缘故,行得更加迅速。这一日,终于到达武陵城内。打听得丐帮总坨位置所在,便寻向武昌汤逊湖畔。刚到那里,果见成千上万丐帮弟子集聚这里,山上山下,湖面船只上,黑压压地全是人头。他好不容易才到达中央,只见柱上绑着两人,果然便是青磐石和小白。高丘上一排坐了一个中年汉子,威严中不失和蔼,左右两个老者,年龄似乎都在他之上。再往下是九个九袋老丐,个个手拄青竹杖。
很显然,那最上的中年汉子便是丐帮帮主农笑天。只见他起身道,“诸位好”。四面八方的声音如雷鸣般震聋发馈,齐声道,“帮主好”。这场面,这气势,古枫不觉胆颤。农笑天神色凝重,沉声道,“很不幸,烟光城我帮弟子尽皆牺牲,一袋弟子白起落下落不明。如今,只有他们送回的这两个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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