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洢笑着摇摇头说:“我为什么要恨你?他的心一直就在你身上,就连上次帮我顶罪也是为了不让你为难。他对我说过,在他心里,我只是他的妹妹。他对我只有怜悯,这对我来说已经够了。”她握住我的手,淡淡笑了笑说:“他像我哥哥但他不是,你要真心待他。而我完全就把他当成我哥哥了。”
我愣愣看着她,她微笑着转身走开。她裙裾消失的转角,回荡着悲凉的脚步声。这个以前和我一样爱发疯爱玩闹的小女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学会了用淡淡的笑容来代替苦涩的泪。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正撞上渃燃忧郁的目光。他是在乎溪洢的,他对溪洢的在乎远远超过对他的姐姐。他虽一直冷冷淡淡对着溪洢,但他对她的关心和爱护从未淡过。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他没说话,侧过脸看着长廊下水面上弥漫的氤氲。而他的这种沉默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急声说:“你说话啊!”他看了看我,垂下头扶着栏杆。
“告诉她,她是渃水的国主,告诉她。”水婆拄着竹杖走过来。
渃燃抬起头说:“给我一点时间,也许会有办法……”
“拖的时间越久,能救溪洢的希望越少。”
“和溪洢有关?”我不由紧张起来。
渃燃握紧拳捶在栏杆上,许久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半空中流动的云朵说:“国母舍身顶罪,并没有使烨火信服,烨国主要溪洢。”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却足够把我震住。他顿了顿接着说:“烨火现在已经开始封泠雪山上的水道,不出半年渃水就会开始干涸……”
“没有别的办法吗?”我愣愣看着他问。
他侧过脸看着我,他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我呆滞的表情。
“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吗?”
“或许泠雪山的主人能帮我们一把。”水婆缓缓说。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说:“可是姐姐已经死了。”
“不是你姐姐。”
“泠雪山不是姐姐的封地吗?”
“不,不。泠雪山以前的名字叫凝雪山,凝雪山方圆数万里都是冰族的领地,处处都是厚厚的寒冰。冰族动乱后,辽阔的冰原渐渐融化只留下冰族族长冰凝的宫殿,也就是现在的泠雪山。冰凝失踪后,外族的战争和其本族的动乱让冰族的子民死的死,散的散,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强大的冰族就销声匿迹了。”
我不解地问:“既然这样冰族的人怎么帮的了渃水?”
“当年冰族灭亡后,冰凝的妻子也就是当时水族族长的女儿泇浈一直留守在宫殿里。宫殿被深雪掩埋变成了泠雪山后,有人曾在山上见过她。如果真如传闻所言她已修练出不死之身,那她现在应该就在泠雪山。同为水族的后裔,她应该肯帮渃水。泇浈精通,水,火,冰三族的法术,只要有了她的帮忙,烨火就封不住水道。”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渃燃问。
水婆说:“虽然希望渺茫,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算找不到泇浈,能找到其他冰族人也会有几分机会。”
“即使如此,泠雪山现在是烨火的领地,如何才能上山?”
他们二人都没有说话,默了许久,渃燃抬起头看向灰蓝的天空,缓缓说:“湘国主也许可以帮我们上山。”
“湄?”
他点点头。
我命人护送溪洢去湘水,她到达湘水的第二天,湘水派兵围攻潇水。战事突然,烨火使臣催着要带走溪洢,众臣也纷纷上书要把溪洢送给烨火,以此来和烨火结盟攻打湘水。送亲的队伍由渃燃统领,起初他和洛浪不让我送,争执了好几次他们才让步同意我送他们到泠雪山的冰域。湘水的军队已经占领潇水里通往烨火的水道,水道行不通,只能横翻泠雪山。
大家纷纷跳下锦鳞,上到冰域。马夫装备好车马,队伍换乘马和马车。渃燃骑上马回过头看了看说:“你回去吧!再送就到烨火了。”我点点头,笑着向他挥了挥手。他拉过缰绳策马到了队伍的前方。泠雪山下的冰域较以前扩大了许多倍,大多锦鳞又都没来过冰域,很多都受了寒冻。洛浪忙着召集众锦鳞,游向附近的水域。我趁他不留神,赶忙回船匆匆换上马夫的衣装跳上溪洢的马车。
我和渃燃商量好了,借送亲的机会上山寻找冰族人,只是这个计划里没有我。当时商议的时候我争着要来,渃燃和洛浪坚决反对。渃燃只是沉着脸说:“你不能去,太危险。”洛浪瞪了我半天撂一句:“海洢说过不许你再去泠雪山。”泠雪山到底有什么不许我再来?我不知道海洢出征前为何要如此交待,这一切都太奇怪。我是水族的后裔,水族的法术一点没有却会使冰族的法术,这不能不让我怀疑其中的缘由。也许我和冰族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凭着这个还未明了的关系,冰族站在渃水这边的可能性要大些吧!再者我以渃水国主的身份来寻他们,已尽显我渃水的诚意,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把溪洢交给烨火,哪怕只有丝毫的希望我也绝不放弃。
越靠近泠雪山风雪越大,车队前行十分艰难。走了好久才到泠雪山山脚下,还没站稳脚,一队烨火的军士拦住队伍。
“你们是做什么的?”领头的军士趾高气扬地说。
渃燃跳下马,走上前微躬下身说:“在下是受渃国主之命给贵国主送佳人的。”领头的军士侧过脸看了看马车,大摇大摆走过来,渃燃也跟过来。我跳下马车,不妨脚底一滑,本能地左右扑腾但已于事无补,整个人向后仰过去。正要摔倒地面时,一只手揽住我的腰,把我往上一提正与渃燃面对面。我以为他已认出我所以才赶过来扶我,赶忙扯出一个笑脸对着他。他原本脸色冰冷,见我一笑,冰冷的脸色不由转为惊愕,接着是僵滞,最后又带上怒色。我才反应过来,他起先并没认出我,我这一笑把自己给暴露了。他微皱起眉把我推到到一边说:“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我赶紧躬下身退到一边。烨火领头的军士绕着马车走了一圈,把目光转向渃燃说:“不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让里面的人出来,让我看看。”我心中不禁一紧,我根本没有告诉溪洢这件事也没有召她回渃水,车里只有她的侍女,万一被识破,我们这一行人统统都要被扣上私闯泠雪山的罪名。渃燃轻笑一声说:“这恐怕不好吧!车里坐的可是贵国主要的佳人……”
“少来,是不是佳人还得入了我的眼……”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家主子面前说这等混账话?”
我不由一惊,马车里竟传出湄的声音。车帘打开,一个侍女扶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下了车,我仔细一看不由的愣住。穿着侍女衣服的女子不正是湄吗?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看她眉眼应该是溪洢,她们什么时候上了马车?真是人外有人!溪洢缓缓说:“这位军士想来也是烨火出色的人物才派来此地把手,怎么说出如此有失礼节的话来。”她从湄手里拿过一册文书递给那个军士,说:“这是贵国主的文书。”军士看了看文书,哈着腰说:“小的也是奉公办事多有得罪,还请姑娘不要见怪。山上风雪大,马和马车是乘不得的,各位还是步行翻山吧!”他说着躬着身让开路。湄扶着溪洢走在前,渃燃瞪我一眼跟上去。
通过入口走了很远,渃燃确定没有烨火的人跟来才舒了一口气说:“你们三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他看向我说:“不是说这件事不要告诉溪洢的吗?你怎么带着她跑来了。”我本来就有点懵,张着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她,是我带溪洢来的。”湄拉住我的手说:“我一接到你的信函就出兵了,哪知溪洢这丫头每日死缠着我问我为什么出兵攻打渃水,又是哭又是闹的。我实在受不了,就告诉她了。我本想一个人过来帮你,她偏要跟着来,我也没办法只好带着她混进了队伍,趁换车那个的时候上了马车。”
溪洢看了我一眼,嗔怪道:“这可不仅仅是我的终身大事还关乎到渃水的存亡,你还瞒着我。”
“不告诉你你都急急跑来,告诉了你你还不早就挺身而出了。她也是为你着想,你别怪她。”
“你就知道护着她。”溪洢鼓起脸瞪着渃燃,我也斜眼恶狠狠地瞪着他。挑起话头针对我的是他,替我辩解的也是他。两句话得罪了两个人,着实可恶。他见四只眼瞪着他,吐了一口气,扬了扬眉说:“现在让你们回去也是不可能了,大家彼此多照应着点。万一被烨火的人发现,不仅我们的计划会落空,渃水也会跟着遭殃。”